梦回明朝做王爷全文小说顾辰秦霜顾长风小说在线阅读

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，**裸地站在这个年轻人面前，所有深埋心底的秘密、不堪和恐惧，都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。

这比杀了他还难受！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指着顾辰，嘴唇哆嗦，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。那股积攒了五年的暴戾之气，在绝对的震惊面前，竟然找不到宣泄的出口。

“我能治。”

顾辰轻轻吐出三个字。

“不是治您的内伤，那是药石神仙的事。”

“我治您的心。”

＊＊＊

土地庙的内堂，只剩下顾辰和洪烈两人。

洪烈像一尊石雕，坐在蒲团上，一言不发。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已经完全收敛，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寂。

一个能看穿他所有心思的怪物。

这是洪烈对顾辰的唯一评价。

他活了六十多年，从未感觉如此无力。

“前辈，您的内伤是根，心病是藤。如今藤蔓已经缠住了根，让您透不过气来。”顾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。

洪烈眼皮动了动，没有作声。

“我们来做一个尝试。”顾辰盘腿坐在他对面，“现在，请您闭上眼睛。”

洪烈猛地睁眼，眼中满是警惕和怀疑。

在一个能看穿自己的人面前闭上眼睛？这和把脖子伸到屠刀下有什么区别？

“您怕我？”顾辰问。

“放屁！”洪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瞬间炸毛，“老子会怕你个黄口小儿？”

“那您就闭上。”顾辰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
洪烈胸口剧烈起伏，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顾辰，足足过了十息，他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，恶狠狠地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
罢了。

烂命一条，死就死吧。

“很好。”顾辰的声音变得柔和而低沉，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，“现在，感受您的呼吸。不要控制它，只是感受。感受气流从鼻腔进入，清凉的，慢慢充满您的胸膛……”

“感受它又从您的口中呼出，温热的，带走您身体里的一丝浊气……”

这是最基础的正念呼吸引导。

对一个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焦虑状态的人来说，让他重新关注自己的身体，是打破负面情绪循环的第一步。

洪-烈一开始极不适应。

他满脑子都是杂念。

“这小子在搞什么鬼？”

“他会不会趁机偷袭我？”

“妈的，丹田又开始疼了……”

“安静。”顾辰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他的杂念，“杂念就像天上的浮云，来了，看着它，然后让它走。不要跟它走。您的世界里，现在只有您的呼吸。”

“一吸……一呼……”

“一吸……一呼……”

渐渐地，在顾辰持续的、节律分明的引导下，洪烈那颗狂躁了五年的心，竟然真的奇迹般地慢了下来。

他开始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。

他已经不记得，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。

“现在，找到您的疼痛。”顾-辰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对，就是丹田里那团像炭火一样的刺痛。找到它，看着它。”

洪烈的心神立刻一紧！

这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！他每天都在与之对抗，每天都被它折磨得生不如死！

他本能地想要逃避，想要用内力去冲击，去压制！

“别怕。不要对抗它。”顾辰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，“把它想象成一团真正的火云。红色的，灼热的。它就在那里，不大不小。它只是存在着，它不是您。”

“想象您刚才的呼吸，是一阵清凉的秋风。”

“现在，用您这股秋风，轻轻地，吹向那团火云。”

“不要想着吹灭它，那不可能。您只是一个旁观者，一个吹风的人。您吹一口，看那火云的边缘，是不是被吹得飘动了一下？是不是颜色变淡了一丝丝？”

这番话，对洪烈来说，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
武学至理，讲究的是意守丹田，气沉涌泉。哪有把疼痛当风景看的？

可是，在顾辰那仿佛带着魔力的声音引导下，他鬼使神差地照做了。

他“看”着丹田里的那团“火云”。

他用绵长的呼吸，化作“秋风”，轻轻“吹”了过去。

一下，两下……

奇迹，发生了。

那股纠缠了他五年，让他夜夜无法安眠的剧痛，并没有消失。

但是，变了。

它不再是身体里一个恶毒的、置他于死地的敌人。

它……真的变成了一团可以被“观察”的火云。

它的存在感依旧强烈，但那种让他心神不宁、暴躁欲狂的“情绪毒素”，似乎被那阵“秋风”吹散了许多。

他感觉到，自己和那股疼痛之间，仿佛隔开了一层薄薄的膜。

他，是观察者。

痛，是被观察之物。

这个认知的转变，如同在紧绷的铁索上卸下了一千斤的重担。

洪烈紧闭的双眼中，竟然有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
不是因为痛苦，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、几乎被遗忘的……轻松。

许久，他缓缓睁开眼。

世界还是那个世界。

土地庙还是那座土地庙。

但他感觉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
他看向对面的顾辰，那眼神里，再没有一丝暴戾和杀气，取而代লাইনে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茫然、还有……无尽感激的复杂情绪。

他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他猛地站起身，对着顾辰，这个年纪可以当他孙子的年轻人，弯下腰，抱拳，深深一揖。

“先生……大恩！”

这一拜，发自肺腑。

顾辰坦然受之。
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“江湖心医”的名号，将随着丐帮的青竹令，传遍天下。

而这，仅仅是一个开始。

洪烈从怀里摸索了半天，掏出一块油光发亮、刻着精致竹叶的青色令牌，郑重地塞到顾辰手里。

“这是丐帮的青竹令！见此令如见我本人！”

他那张枯瘦的脸上，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声音却洪亮如钟。

“小子，你他娘的……比活神仙还管用！”

“以后江湖上谁敢动你，就是跟我洪烈过不去，跟我们整个丐帮过不去！”

洪烈的大笑声，在破败的土地庙里回荡，惊飞了屋檐下的一排麻雀。

而这个消息，也像长了翅膀一样，在短短一天之内，传遍了整个洛阳城。

“听说了吗？那个疯癫军师顾辰，到了洛阳！他治好了火云长老的心病！”

“什么心病？不是内伤吗？”

“屁的内伤！人家顾神医说了，那就是心病！他没用药，没用针，就跟长老聊了半个时辰，长老的病就好了七七八八！”

“这么玄乎？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？”

“谁知道呢！都说他能看见人心里的鬼，跟那些鬼聊天，把它们劝走！”

流言越传越神，顾辰“心医”的名号，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而诡异的光环。

无数被“心魔”所困的武林人士，正从四面八方，向着洛阳涌来。

然而，在这些慕名而来的人群中，一双清冷如万年寒冰的眼睛，也从遥远的天剑阁，投向了这座风云汇聚的古都。

洛阳城，一夜之间成了一锅煮沸的粥。

各路江湖客栈人满为患，街头巷尾的茶寮酒肆，三句话离不开一个名字——顾辰。

有人说他是华佗在世，有人说他是鬼谷传人，更有人信誓旦旦，说亲眼看见他跟一个走火入魔的刀客聊了半个时辰，那刀客就扔了刀，回家种地去了。

传闻如滚雪球，越滚越大，越滚越玄。

顾辰的名字，被镀上了一层比黄金更耀眼、比鬼魅更神秘的光。

而风暴的中心，顾辰本人，却躲在洛阳城南一处租来的僻静小院里，悠闲地喂着鱼。

洪烈给他的青竹令被他随手丢在石桌上，旁边还压着几***买的点心油纸。这块能号令半个江湖的令牌，在他眼里，似乎跟一块普通的石头没太大区别。

“公子，外面又来了十几号人，都说自己有心病，哭着喊着求见您。”

仆人李四，就是当初在落云山庄欺凌过他的那个，如今跟在他身边，态度谄媚又恭敬，脸上堆满了市侩的笑。他现在看顾辰，简直像看一尊会走路的金佛。

顾辰头也没抬，将最后一撮鱼食撒进池塘。

“告诉他们，心病不接急诊。”他淡淡开口，“让他们明天在城西的广济堂排队领号，每天只看三人。”

李四一愣：“啊？公子，这……这可是送上门的银子和名声啊！”

顾辰终于抬眼看他，目光平静无波。

李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，赶紧低下头：“是是是，小的这就去回了他们。”

看着李四屁颠屁颠跑远的背影，顾辰轻轻拍了拍手。

他不是不想扩大影响力，但心理咨询这东西，急不来。更何况，来的这些人里，九成是凑热闹的，一成是真有病，而真有病的人里，又有大半是庸人自扰。

他需要等的，是一条真正的大鱼。

一个能让他验证《逆心经》更深层奥秘，一个能让他撬动这个江湖更核心规则的“病人”。

就在这时，院门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骚动，随即又归于平静。

顾辰的眉梢微微一动。

他没回头，只是脑海中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《心魔图鉴》，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，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！

没有具体的面板，没有文字。

只有一片刺目的、几乎要灼伤他精神的……猩红色警告！

【警告！高能量反应个体接近！该个体精神结构极度不稳定，正处于崩溃阈值！】

【警告！其修炼功法具备强大的精神湮灭特性！强行洞察可能引发对方精神反噬，或导致宿主不可逆的精神损伤！】

【警告！警告！】

一连串的警报在顾-辰脑中疯狂闪烁，比他遇到过的任何情况都来得猛烈。

顾辰喂鱼的动作停住了。

他缓缓转过身，看向院门口。

那里空无一人。

但顾辰知道，她来了。

……

洛阳城，长乐坊，一间普通的成衣铺。

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裙、面蒙白纱的女子，正静静地站在铜镜前。

她身形高挑，体态纤秾合度，即便宽大的衣衫也掩不住那份卓然的气质。只是她整个人，仿佛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，连周围嘈杂的人声到了她身边，似乎都自动低了三分。

她就是秦霜。

当世第一大派天剑阁的少阁主，江湖龙凤榜上排名第三的“冰心仙子”。

她不该出现在这里。

她本应在天剑阁的“忘情崖”上，日复一日地练剑，将自己打磨成一柄没有感情、无坚不摧的利器。

但她撑不住了。

秦霜抬起手，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。

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。

清澈，明亮，却又空洞得可怕，像两块通透的琉璃，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，也藏不住任何情绪。

这是修炼《太上忘情剑》的标志。

师父和长老们都说，这是“剑心通明”的至高境界。
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每当夜深人静，噩梦袭来时，这双空洞的眼睛里会燃起怎样的火焰。

她会梦到一片火海，梦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火海中哭着喊“姐姐”。

她想冲过去，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。

然后她会惊醒，发现自己握着剑，站在床前，冰冷的剑锋距离自己的咽喉，只有不到半寸。

失控的剑意，如附骨之疽，在深夜里啃噬着她的神智。

她感觉自己身体里住了两个人。

一个，是天剑阁的少阁主秦霜，冰冷、无情、强大。

另一个，是一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、哭泣了十年的小女孩。

她快要分不清，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。

当顾辰“心医”的名号传到天剑阁时，阁内嗤之甚多。

“江湖术士，哗众取宠。”

“心魔乃武道之劫，岂是三言两语可治？荒谬！”

唯有秦霜，在听到“能看见人心里的鬼，跟那些鬼聊天”这句流言时，心中那片万年不化的冰湖，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。

她秘密下山了。

以“巡查各地分舵”的名义。

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，天剑阁的继承人，天剑阁最强的《太上忘情剑》，出了问题。

这是足以动摇整个天剑阁根基的丑闻。

她在顾辰的小院外站了很久。

她看到了那些被赶走的“病人”，看到了那个叫李四的仆人脸上的市侩与得意。

一切都像一个粗劣的骗局。

她本已准备离开。

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，院子里的那个年轻人，那个叫顾辰的“心医”，忽然转过了身，隔着一道墙，准确无误地“看”向了她所在的方向。

那一刻，秦霜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！

她能感觉到，那不是武者之间的气机锁定。

那是一种更诡异、更深邃的“凝视”。

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，穿透了墙壁，穿透了她的伪装，径直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个蜷缩哭泣的小女孩。

这种被看穿的感觉，让她下意识地催动了护体剑意！

一股凛冽的寒气瞬间爆发，又被她强行压下。

她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直到此刻，站在这间成衣铺的镜子前，她依旧能感觉到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狂跳。

这是一种久违的、被她视为“弱点”的情绪——恐惧。

骗子？

还是……怪物？

秦霜伸出手，轻轻抚摸着腰间一柄装饰用的短剑。那冰冷的触感，让她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
她闭上眼，脑中闪过师父墨渊长老的教诲。

“霜儿，记住，情绪是剑客最大的敌人。你的剑，必须是天下最纯粹的剑，最无情的剑。任何动摇你心境的人或事，都必须斩断，彻底斩断！”

斩断……

秦-霜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
可是，如果连自己都快要被斩断了呢？

良久，她睁开眼，眼中的挣扎与恐惧重新被那片死寂的冰冷覆盖。

她做出了决定。

她要去见他。

哪怕是龙潭虎穴，她也要亲自去闯一闯。

……

夜色如墨。

顾辰的小院没有点灯，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上，洒下清冷的光。

李四早已被他打发去睡觉了。